爸爸的好

這一篇文章，沒有什麼組織，只想雜亂的但談談爸爸林林種種的好。

爸爸大學讀歷史。我們家經歷過幾次搬家，很多書已經掉了，但家裏的書架仍然保留許多爸爸的愛書。其中有一本書，是《中國人史綱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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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向我介紹書，不只會告訴我書裏的內容，還會告訴和這本書怎樣寫成有關的周邊趣聞，引起我的興趣。他說，這本書是柏陽在獄中寫的，獄中沒有參考書，他也能寫出這樣一本書來，很了不起。

因為爸爸讀歷史，我們常常笑說爸爸是讀「屎片」的。爸爸也有自嘲的氣量，笑說自己是讀屎片的。小時候覺得可以在家中說笑，家人之間互相調侃一下，是平常事，如空氣一般自然。長大了才明白，仍然有很多我這一代的孩子在家裏都不能暢所欲言，活在必須對父母必恭必敬的壓力之下。

爸爸做事讀書都很認真，歷史是靠自己讀書讀回來的，連英文也是自學回來的。每次打開書櫃上的歷史書和英文書，總看見爸爸秀麗整齊的字體，用螢光筆記下的重點。

雖然爸爸頗有學問，但他很謙虛，常說他不是做大學問的人，讀書只屬三腳貓功夫。爸爸示範了，他即使有知識，但毋須用知識去欺壓其他人，表現出自己比別人更高尚、更厲害的樣子，但自己有什麼知識，也可以積極和別人分享。

對於爸爸來說，對知識的追求，是對快樂的追求，知識也是和別人交流的工具，卻從來不是展現自己比別人厲害的工具。他從來不用訴諸於口地提醒我讀書，因為他已經向我親身示範了讀書很有趣。

爸爸喜歡看文化，會看很多電影，也會聽很多英文歌。我中學英語文學科要做portfolio時候，他和我走遍了港九各大不同的DVD舖頭，挑選適合的電影，給我做評論。爸爸說，他不大懂得什麼為之電影的文學性，但他會懂得享受喜歡看一套電影的過程。雖然爸爸不懂文學，但他仍然會會和我討論哪一套電影比較適合我在論文力分析。當我不知道一套電影是說什麼的，他會充當「人肉IMDB」，告訴我每一套電影大約的情節是說什麼。

爸爸自稱沉默寡言，但他常常會分享和我分享在工作上所遇到的所見所聞。由年輕時在旺角波鞋街賣波鞋，不同舖頭如何利用價格競爭去吸引顧客，到有些顧客很「西」，試了許多鞋卻一對也不買。

後來爸爸在中學教書，也會分享學校的趣聞，和我分享即使在學校裏，同事之間還是會有很多是非，學校的行政工作和教學工作到很繁瑣，家長也有不同要求。我自小就明白教育不是容易的工作。也知道任何工作要做好，也絕不簡單。

我是獨生女，沒有兄弟姊妹，爸媽知道，就幫我安排不同課外活動，讓我多練習和別人相處，作為孻子，爸爸尤其會和我分享和他的兄弟姊妹相處的點滴和故事，讓我彷彿多了許多兄弟姐妹一樣，學會和人情世故有關的種種。

Photo by Joseph Gonzalez on Unsplash

每次買新書回來，爸爸就會幫我把書用全透明的膠紙包好。爸爸知道我不喜歡磨砂包書膠，會在文具舖挑選對的包書膠紙，為我包書。我看書不惜書，把書隨身帶著四處走，總是會把書弄皺，但有了爸爸為我包書，我再也不怕把書弄皺了，把書重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
爸爸對我讀書很有期望，小時候曾經試過有一陣子無心向學，不做功課，爸爸知道我有十多次欠交功課的紀錄，非常生氣，一怒之下還捲起報紙打我的腳，警戒我不得欠交功課。

多年後，爸爸說，他做錯了，雖然知道我錯，卻不應衝動的用體罰，還向我道歉。

當時被爸爸打完，我覺得，雖然打在身上很痛，但爸爸也是打得對的，因為我真的沒有負起我作為學生的責任。

但多年後，爸爸竟會就此事向我道歉，我覺得很神奇。在華人社會裏，有這樣的一種觀念：父親是權威人物，無論做錯什麼事也不應道歉。但爸爸竟然可以突破這種華人社會裏傳統的觀念，覺得自己做錯了，就坦然向家人道歉。想起來，爸爸真是很神奇。

雖然爸爸對我讀書很有期望，卻不會強求。爸爸從來沒有跟我說：我要你青出於藍，要你出人頭地，但他卻會說，如果你能青出於藍我就會很欣慰。

爸爸對我不會濫讚，但每次讚美也有心思，不是隨口說說的讚美，他說，他看見我今天的樣子，覺得自己很幸運，這樣的付出和投資，有這樣的收穫，回報率算是很不賴。他說培育孩子就像種樹，不單止要看土壤（父母和家庭）的質素，也要看種子的質素，他說有我這個女兒，算是抽到了一支好籤，因為我很爭氣。

雖然爸爸希望我讀好書，但爸爸仍然尊重我對課外活動和其他食物有興趣。十多歲的時候我很喜歡日本偶像，甚至希望每個禮拜去旺角信和商場看日本偶像的雜誌、CD和DVD。因為信和商場人流混雜，爸爸每一個禮拜也會陪和我到信和商場看和偶像有關的東西。

我們絕非富裕之家，但爸爸一直努力工作，做到好好理財，讓我們生活無憂。雖然我們絕非大富之戶，但若能做到應使得使，卻也從來不會害怕餓肚子，三餐不繼。

是爸爸教曉我什麼是好學不倦，尊重別人，樂於分享，勇於認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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